尾声(2/2)

他想起昔年初来京都时，城百媚，御街疏柳，眠樱斜靠绣帘，浅笑樱桃破，羽衣染上烟霞，不惹人间桃李，当时他只是寻常，现今却是是人非，他又想起眠樱从前最喜看燕，一看就是大半天，不知他现在在何方？是不是也在看着燕呢？

卖艺的歌女红牙初展，象板如云遮面，衣薰麝馥，袜罗尘沁，凌波步浅，鈿碧搔，悠悠地唱：「去时梅全然少，等到开，已成梅。梅青青又带黄，兀自未归来……」

紫鳶温顺地挽着新主人的手臂，宝鈿香蛾翡翠裙，金缕薰百和香。他的腰际还系着眠樱送给他的腰带，哪怕生活再是艰难，他早已变卖所有金银珠宝，但还是捨不得典当这条腰带。

那时紫鳶还是那么年轻漂亮，就像一朵在薰风里摇曳生姿的鳶尾，他无忧无虑地笑：「松酿酒，煎茶，夫復何求？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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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早已不復万千在一，只能自己习惯没有人群的欣羡注目，习惯没有狂蜂浪蝶的諂媚讨好，习惯衬托其他艳丽的娼，习惯不堪耳的奚落羞辱，习惯被愈来愈卑贱的男人玩。

半梦半醒之际，紫鳶隐约听到有人轻声叫唤他的名字。

（完）

紫鳶被陆续转了几手，他病得愈来愈严重，就算不停服用媚药，却终究不能使主顾满意，有几次甚至在床上不断咳血，因此价不断降低，连那支玉簫也现了裂纹，裂纹与日俱增，快将四分五裂。

如此熟悉的笔。

又一年孟，红顏零落岁将暮，寒光宛转时沉，曾经的芙蓉成了断草，紫鳶的期已经开到荼蘼，伊于胡底，他不知自己还能够等待多久。

银鞦騕誏嘶宛，绣鞅璁瓏走鈿车，鈿车踏过尘酥，在离枫丹不远的香山寺前停来，紫鳶着竹丝幂篱，陪伴着为盐商的新主人车。

他们沿着鹤径走了一阵，新主人似乎看中什么货，他松开紫鳶的手臂，停来跟店贩谈。

雨如尘，云似织，日飞絮轻，雪浪皱清漪，林间戏蝶檐燕，影鏤碎金初透日，一切綺丽虚幻得宛若外梦，梦中云。

魁，那些还是初开的桃，得挤得来。

跟京都永诀的那天又是暮，鈿车慢慢地驶到北城门，虽然紫鳶不住咳嗽着，几乎不过气来，但他还是撑着掀起绣帘，看着薄云疏雨，燕并飞繚，陌上濛濛残絮飞，满地杨铺白毯。

多年后重游故地，只见山放凝云低凤翅，路古寺，随暮，当年的石刻依然佇立殿前，杨柳成雪，满游丝兼落絮，桃落红如霰，堕香片片。

絮飘晴雪，残绣地衣，年光往事如，紫鳶再度忆起在鶯馆的杨柳月对酌，海棠荫畔相依相偎，偶然他会沏着香茗，眠樱则会静静地写着字，二人闲看前开落，漫随天外云卷云舒。

紫鳶消瘦得完全脱了相，乌黑的秀发变得乾枯发黄，从前璀璨若晨星的眸只剩死寂，上好的玫瑰胭脂也掩不住毫无血的病容，罗衫尽是斑驳鞭痕。

他向前走了几步，踏过砌零落红浅，隔着竹丝幂篱隐约看到摊档上摆放着几幅画，其中一幅描绘着云峰秀叠，翠烟嵐，绿荫，紫鳶尾盛放的初夏—

最后，紫鳶的新主人甚至不是在京都当差。

紫鳶已经不太能见风，一被风到就忍不住猛烈地咳嗽起来，沙哑的咳嗽声就像老旧的风箱，单薄的搐似地起伏着。他以丝帕地掩着被庸俗的脂抹得异常鲜红的双，残旧发黄的丝帕沾满刚才咳来的鲜血，当中夹杂着不少血块，极为目惊心，但他早已习以为常。

紫鳶扯幂篱，痴痴地凝视着那幅画作，他早已眉黛秋山烟雨抹，清泪如同涨，角的鲜红血跡渐渐乾透了。

他驀然回首。